追劇﹕《零秒出手》公式示範
2009-09-06

最初看到《零秒出手》Buzzer Beat的劇名時,還以為是改編井上雄彥的漫畫,心想不得了,沒想過日劇會走得這麼前,井上的Buzzer Beat,可是以「宇宙籃球」作題材,這也可以改編成劇集可真不得了。可是一看才發現兩者毫無關係,同時發現《零》劇未有超乎想像地走前,卻出乎意料的往回走。

看完首兩集後,第一個感覺就是「非常Long Vacation」。

接近「賞味期限」的青春,踏入破滅臨界點的夢想,純愛、熱血、成長,一切都來得那麼old school,還有主角樓下的公共籃球場,那個「Love makes me strong」的廣告牌,簡直就像向Long Vacation致敬。不過當中「最Long Vacation」的,是山下智久的角色,溫柔和善卻缺乏攻擊性,善解人意卻無法令女性心跳,這草食男角色又讓人想起Long Vacation中的木村(雖然那時還未有「草食男」這個詞彙),山下連演繹都帶有強烈木村色彩!野性的金子統昭也讓人想起竹野內豐。

雖然不斷強調《零》中的Long Vacation影子,筆者卻沒有貶意,反而相當欣賞。《零》以籃球術語作劇名,卻是百分百的純愛劇場,故事簡單甚至可說有點老套,但十分受用,感覺有如回到九十年代。

往回走未必一定是壞事,回歸基本,專注於感情戲的細節處理,純熟運用情感公式﹕緣分式的相遇、讓人着急的擦身而過、情感象徵的小道具、男女主角共通的失意遭遇……加上選角恰當,老中青俊男美女總動員,賞心悅目。

「老套」其實不完全是一個貶義詞,一件東西若然不好,又怎會被重複利用。「公式化」這種批評也不準確,能夠熟練地運用公式,才能做出好戲。就算要做出破格之作,起碼明瞭格式何在,不然只會「破錯格」。

無記劇集有很多「破錯格」的例子,一直認為無記劇集最應該被人詬病的地方,不是「師奶」、「老套」,而是「創錯新」、「破錯格」。例子如《翡翠戀曲》這類以浪漫愛情為題的劇集,加入大量殺人放火情節,實在「出人意表」。《尖子攻略》明明以考試題材作包裝,劇中學生卻一天到晚在踢波。《十兄弟》找來一大班成年甚至接近中年的演員,扮演一群天真孩童,也相當「破格」。

「師奶劇」不代表難看,近年大受歡迎的《溏心風暴》及續集《家好月圓》,正是徹頭徹尾的師奶劇,卻是異常出色的師奶劇。兩輯的《溏》中可以看到不少倫理劇公式,往昔成功劇集的影子。恰當地發揮公式的威力,效果有目共睹。兩輯《溏》的成功,在在告訴我們基本功的重要性。

近年港日美都有不少回歸基本步的劇集,美劇有Brothers & Sisters,以吸血鬼為題的True Blood,世界觀新穎,但人物關係架構卻非常傳統,幾近是一個倫理劇。日劇方面,除了《零》,Innocent Love也處處顯露《沉睡森林》的影子,港劇則有兩輯《溏》及《巾幗梟雄》。上述「炒冷飯」作品,皆錄得不錯成績。

不是說創意不重要,只是創新需要基礎,劇本要出人意表其實不難,亂寫一通自然出乎意料(所以我不會估到《殺人犯》的劇情,因為我思路正常),要出乎意料又合乎戲劇效果的才可謂「創新」。日美劇集這些年來試過不少題材,有成功有失敗,近日正在播出的《雙頭犬》可說別具一格,可是效果欠佳。而當中較成功的例子則是美國的True Blood,一個重新建構的社會,不一樣的吸血鬼世界觀,卻能包容傳統戲劇的倫理關係,讓男女主角不容於世的戀情,更具現實質感。全新的世界觀,傳統踏實的情感關係,算得上「舊酒新瓶」的示範作。

重回傳統步伐,找回戲劇衝突的基本章法,重新磨練「公式」,也許是港劇的出路。

《零秒出手》絕對不是單純的copy cat,撇除Long Vacation的影子,《零》對純愛劇「相愛而未能愛」的公式,運用得當相巧妙。第一集先運用分場技法,讓熟知愛情劇運作的觀眾,了解山下智久與北川景子,是命定的一對,利用一部遺失的手機,帶出二人的緣分早定的感覺。但在第一集的大半時間裏,男女主角卻一直未有相遇,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擦身而過,但通過對兩人生活及個性的描述,觀眾早在二人遇上之前,已認定兩人天生一對。手法老舊,但功力盡顯。

個人最喜歡的其中一個細節,就是男女主角直到第三集,都未有對方的手機號碼。這又是另一個叫人拍案叫絕的點子,一個簡單的設計,讓這段感情平添不少情懷。回憶手提電話尚未面世的日子,那年代的愛情故事,總是特別窩心。須知道所謂敘事手法,很大程度借助information gap的運用,限制男女主角的溝通,是相當聰明的做法。

《零》劇可算是「女性向」的愛情劇,也就是以女性觀眾為主的劇場。北川景子的角色,是讓女性觀眾容易以第一身投入的角色。所以在這段感情上,女主角先於男主角動情,第一次為對方千里奔走,及第一次主動獻吻的,都是女主角。這些也是「女性向」愛情劇的基本定式。《零》劇將較接近反派的設計,放在飾演情敵的相武紗季身上,也是「女性向」公式的一部分。

通常「女性向」劇場的男主角,設定上會較接近完美,但《零》劇另一個高妙的處理,就是山下智久的角色,竟是一個「草食男」。這類角色,其實很容易buy到男性觀眾。善良真率,卻不敢表露自己情感,具天分卻欠缺自信,這種角色最容易引起男觀眾的共鳴(大抵男人都以為自己是這樣子的吧),當然前題是男角要夠帥,卻不可帥得過分超乎現實,山下智久稱職有餘。(自《求婚大作戰》後,可說是駕輕就熟。)

既有「女性向」的橋段設定,同時又具有「男性向」的主角設計,本來這種想要兼得魚與熊掌的做法,最終只會兩面不討好。但《零》卻取得微妙的平衡,除了因為選角恰當外,更顯出創作人對兩類公式的處理,都異常有把握,可謂充滿自信的公式示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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